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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行走萬年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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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冰從外面回來見唐修看著桌面發呆, “我的字怎麽樣?”

“挺好看。前輩還會書法,很厲害。”

陳冰抽了幾張濕巾蹲在地上擦滴上的墨汁兒,一邊使勁蹭一邊嘆氣,“我小時候學書法學了整十年,如果不是十七歲死犟要考電影學院,我爸準備把我往書法大師那方向培養來著。”

他的字確實有功力,不是那種業餘書法愛好者能寫得出來的。唐修又瞟了兩眼桌上攤開的字帖, “您模仿得真像啊。”

“這幾首詞都是經典帖,摹過好多遍了。”陳冰隨口一說。

“這樣。”

唐修幫陳冰把房間簡單擦了擦就告辭,沒讓陳冰送。踏出房門的一瞬間, 對面房門剛好關上。

劇組宿舍隔音奇差無比,房門關上之後,唐修依舊能清楚地聽見胡廣然的腳步聲。

從門口到屋裏,要多慌有多慌, 要多急有多急。

唐修楞了一下,轉了個身回屋。

江橋那個老賴還賴在房間裏壓根就沒走, 唐修心裏想著事一進門看見屋裏坐一人,嚇一跳,“你怎麽還在這?”

“等你回來啊。”江橋把桌上的劇本合上,笑瞇瞇, “今天挑你的毛病你都記下來了啊,年輕人比我想象的上進。”

唐修撇撇嘴,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墻上的集魂幡。

江橋就像是懷裏揣著勾引集魂幡的藥引子,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讓這位老夥計躁動起來。唐修有點不敢讓他和集魂幡獨處, 把人嚇壞了就不好了。

“你看什麽?”江橋回頭一下子看到集魂幡,啊了一聲,“我的天,你這個人是不是有什麽心理問題,出來拍個戲也要把這玩意帶出來掛在墻頭上啊。”

他說著皺起眉,又細細打量了一番,得出來和上次一樣的結論。

“真的醜啊,這個剪裁也很粗糙,都起毛邊兒了。”

“……”

“掛著這麽個玩意兒在墻頭上,你不做噩夢嗎?”

“……不做。”

“也是,辟邪了。”

唐修終於忍不住走過去捂住江橋的嘴,“快別說了,你這個人真的是作死。”

集魂幡是修行者的法器,雖然沒什麽嗜血的毛病,但這種萬年長存的器物本身就是大道,不開眼地招惹它,誰也說不準會發生什麽事。

江橋聽話地閉上了嘴,但卻不是因為領悟到了法器的威嚴,他整個人像一只雕像一樣一下子就僵在了那裏……

這只小手主動碰到他嘴唇了。

還是上次那個觸感,溫溫軟軟幹濕正好。但這次不太一樣,這次碰的是嘴唇,有接吻的假象,而且還覆蓋了鼻子,讓他聞到一股很好聞的味兒。

江橋不動聲色地又聞了聞,其實也沒什麽具體的味。不能說氣味吧,就是氣息,唐修的氣息。

唐修猛然發現這家夥在幹什麽,立刻把手縮了回去,“你這家……”

他又把話咽了回去。

江橋笑瞇瞇地靠在椅子背上,左右晃了晃,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憋著開心想要轉一圈。“露餡了吧,平時裝得多正經多禮貌啊,一口一個導演一口一個您的。關鍵時刻想叫我什麽?家夥?”

唐修憋著沒說話。

“哎,你是第一個敢捂導演嘴的人。”

“……”

“妥了,明天估計又要NG一整天。”

聽著貧了好幾句,唐修終於憋不住了,“您要是沒什麽事就走吧,半夜了,明早六點我又得起床了。”

江橋笑呵呵的,心情很好的樣子。“行,那你早點休息,明早六點起床繼續接受磨練。”

江橋站起身往門外走,唐修突然又從後面叫住了他。一直挺冷淡挺佛系的一張臉上少見地出現了略帶糾結和無奈的神色。

“導演,您磨練過幾個人?”

江橋聞言楞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唐修是在問什麽,一下子心情蕩漾起來。“就你一個。別的演員……”江橋婉轉了一下,“榆木腦袋到處都是,天才總是少有。我對別人的要求沒有那麽高,不信你去問問張凱行他們。”

江橋一張老臉雖然臉皮不薄,但是對上唐修一雙漆黑的眼仁兒竟然突然有點發怯。他還想說這是你正兒八經的第一場戲,也是和我合作的第一場戲,我不想讓任何人挑出半點毛病,我想給你一個史上最高的起點。

但這些話也就都在肚子裏,他站那在心裏說了一遍,嘴皮子都沒翻一下。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想象中的剛剛踏入社會的小年輕,而是一個若論輩分他得跪下來三個響頭磕在地上的祖宗。

唐修感覺自己好像隱約猜到了那麽點江橋沒說出口的意思,但又說不太準,一個想法在腦海裏半懸不懸,很微妙。

思路突然開了個叉,他突然想,如果真和江橋結了情緣,那以後怎麽辦。

擁有愛人後又獨自孤寂他是絕對不肯的。就此沈睡麽……江橋知道了會肯嗎?

如果江橋也是修行者就好了。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各懷心思,一句話沒說,房間裏突然鋥地一聲,要是放在古裝劇裏就是刺客往門框上射了一箭,江橋嚇得渾身一個激靈。

“什麽東西?”

唐修一下子就慌了,他直接上手把江橋往外推,一手推著江橋另一手去拉門,手忙腳亂節奏失衡,門還沒完全打開人已經推過去了,咣地一聲!江橋腦門就磕在門上了。那門被撞的往回退了一塊,唐修手上勁沒來得及收,慣性又把門給拉回來,又是咣地一聲,給了江橋二連擊。

……

據說人在頭部受到撞擊時會非常暴躁,這是生理本能。可是江橋沒有,他直接頓在了那,整個人被磕到一種懵逼的境界,緩了好半天沒緩過來。

“江橋!”唐修嚇了一跳,連虛頭巴腦的導演也不叫了,“你沒事吧?”

江橋凝滯地看了他好幾秒鐘。

“沒事……”

“為什麽撞我??”

唐修一句話噎在嗓子眼。

“剛才什麽動靜?你這屋裏養了什麽?”江橋皺著眉一邊揉著額頭一邊推開他往屋裏走,停擺的神經信號又頑強地爬了起來,他開始有點來脾氣了。

“不是我說,劇組裏不讓養寵物,你是不是背著我把什麽小貓小狗……”江橋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像被人點穴了一樣定在了原地。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床頭那面墻,那面被他說了好多次醜的要死的破旗上。

唐修腦子裏嗡嗡響,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門關嚴。

“我說……”江橋的表情凝重起來,僵硬地轉過來看著唐修,伸手指墻上,“你這玩意的配色是不是變了?”

集魂幡黑白紅三色,若遇重大情況則會褪去兩色。善惡兩魂,遇善魂則只餘白色,遇惡魂則只餘黑色。集魂幡褪色的情況,當且僅當新魂即將入幡時才會出現。

唐修亦是嚇了一跳,如果江橋說的變色是真的,那這個進度就有點離譜了,離譜到他一瞬間覺得之前的推斷完全可以推翻,未集之魂應該和江橋沒什麽關系。

可當他鼓起勇氣扭頭看了一眼墻上,緊接著整個人頭皮都炸了。

集魂幡變成了完全的紅色。

在褪色前第八十一魂對應的那個空白弧形的位置上,有一個淡淡的印記,像是發著光,忽閃忽閃,但很模糊,看不出具體的形狀。

一萬年了,從來沒有過這種狀況出現。

黑聚惡,白凝善,紅色從來都只是一個陪襯色。唐修剛修行的時候問過前輩紅色代表什麽。前輩說不知道,從來沒遇見過集魂幡褪色只有紅色的情況,等以後知道了再告訴他。

可是後來前輩活膩了,沒有等到第八十一縷未集之魂,就選擇了永世沈睡。

漸漸的,唐修也就不再糾結這件事,因為這個問題本身也許就是無意義的。

江橋艱難地吞了幾口吐沫,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寒毛一片一片地顫栗起來,胸口發寒,心跳幅度越來越兇猛。

“你不要告訴我,你這噗……”江橋把破字憋了回去,“你這面旗只是一個裝飾擺設。”他說著逼著自己又看了一眼,紅色棋子上那個會發光的小符號漸漸地消失了,棋子又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退化成之前的樣子。

江橋面臨崩潰,“這到底是什麽?還唯物嗎?”

唐修沈默了兩秒鐘,冷靜思考後反手把門鎖掰上了。

哢嗒一聲。

江橋往後退了一步,“你要幹什麽?”

“導演,您別怕。”唐修坐在床上,扭頭看了眼已經恢覆原樣好像什麽壞事都沒幹的集魂幡,拍拍身邊的位置,“聊聊。”

“聊什麽??”

唐修一雙黑眸格外幽深,裏面像是隱藏著一個深淵。他看了江橋兩秒鐘,輕聲道:“我一直在避免這種情況出現,但既然還是發生了,我也沒有別的選擇。”

江橋一下子像是回了魂,幾乎跳腳,“聊什麽聊,不聊!我回去睡覺了!”

“哎!”唐修一下子從床上站起來,江橋步子邁的更大了,他大步走到門口,手壓在門鎖上,又猛地回頭。“你把門鎖上了,就是不想讓我走的意思?”

唐修苦笑,“不是。我也沒辦法……”

“沒什麽辦法?我以為你是個挺好的孩子才對你……你……”江橋瞪著眼睛,額角的青筋都浮現出來,他看了唐修半天,胸口劇烈起伏,咬牙道:“我走了,你早點睡覺,明天又一天戲。”

門開了又合,江橋走了。

唐修聽見對面門咣的一聲,突然覺得心裏有點空。

一萬年來,他還沒體驗過這種空落落的感覺,往後退了兩步重新坐回到床上,看著江橋離開的方向發了好一會呆。

葉之珩說,凡人知道了他們的身份,要不就覺得他們是妖怪,要不就覺得他們失心瘋,反正總是沒好。

可那時候他心裏想的是,敏敏只是個沒有見識的封建社會底層女人,而江橋不一樣,他是這個時代的大導演,有思想有視野,為人聰敏又善良,不會一樣。

想來,是他低估了這些神鬼之力對血肉凡人的震懾。大概在神鬼面前,凡人人與人之間的那些差距都是微不足道的吧。

唐修突然覺得心裏很煩,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煩躁。他擡頭看了一眼集魂幡,這家夥就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錯,老老實實地貼在墻上,一動不動,也沒什麽聲音。

唐修心裏想,原來未集之魂不是江橋,與江橋對他的喜歡無關,也跟他與江橋漸漸發生變化的感情無關。不管紅色是什麽含義,集魂幡褪色就代表著新魂即將入幡,這麽大的突破……

他只能想到是陸康景被人跟蹤案。

來來回回地推翻思路又重建於他而言其實早就習以為常了,可是唐修發現自己此刻竟然根本不願意去思考,什麽未集之魂,竟然只成了讓他更加煩心的事情。他心裏的煩躁像是點了一把火,從心口烤到嗓子眼,燒得人很想爆發。

……

第二天一大早,化妝師給唐修化妝的時候呀了一聲,“你昨晚上怎麽了,眼睛裏都是紅血絲?這要怎麽上鏡啊?”

見唐修不說話,她嘆了口氣又說道:“哎,壓力不要太大了嘛,我去給你找個人工淚液上上看,或許能好一點。”

唐修終於嗯了一聲,“謝謝。”

桌上攤著助理買的早餐,昨天在片場江橋隨口提了一句覺得他早餐吃得太簡單了,助理就長了記性,今天給他買回來七八樣,足夠三四個人吃的。可是唐修一動沒動,就讓那些東西攤在那,小助理好幾次張口想問,又默默把話咽下去了。

他感覺唐修今天不對勁,不是耍大牌,而是情緒很不好。

今天排的戲就全是臺詞戲了,光和張凱行對白就十幾場。張凱行昨天親眼見著江橋摳了唐修一天,一大早起來就覺得壓力山大。他遠遠的看見唐修過來了趕忙招招手,“今天咱倆對手啊,小心點小心點。”

唐修沒什麽表情,“導演來了嗎?”

“剛來看了看機位,被喊走去吃飯了,不過應該也快回來了。”

張凱行把手機交給助理,隨口一問,“你吃了嗎?”

“吃了。”唐修說。

兩個人正對著臺詞,張凱行看了遠處一眼,放下劇本,“導演來了啊。”

唐修背對著,就只敷衍著嗯了一聲。他不太想看見江橋,心煩,更多的是生氣。

估計江橋也不太想看見他。

然而沒想到江橋竟然直奔著這頭過來了,手上還拿著兩個摞在一起的餐盒。張凱行打了個招呼,“導演,開始嗎?”

江橋擺擺手,走過來拉了一把唐修,“我剛路過化妝間,你沒吃早飯啊?”

張凱行啊了一聲,扭頭看唐修,“你不是說吃了嗎?”

唐修沒吭聲。

江橋嘆口氣,“把早飯吃了再開機,一天的戲,早飯不吃傳出去外面的人又要黑我虐待演員了。”

唐修垂下眼皮看了一眼江橋手上的餐盒,透明餐盒裏面裝著的是小米粥和小餛飩,粥裏還臥著兩個溏心蛋,不是助理買給他的,估計是江橋自己的早飯。

“導演昨天晚上睡得好嗎?”唐修平靜地問。

江橋頓了下,“挺好,你沒睡好?”

張凱行插話道:“第一次進組還是不習慣吧,看他眼裏都是紅血絲。”

“啊。”

江橋不由分說把飯盒塞進了唐修手裏,拉了他一把,“走走走先把飯吃了,吃完再開工。”

唐修沒答應,但也沒拒絕,跟著他走到監控器桌子那,扯了把小凳坐下來吃飯。張凱行看著倆人走遠,才突然反應過來有點不對。

江橋對這個新人演員是真的各種破例了。之前的演員別說不吃早飯,就算三頓絕食,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吃不吃是你的事,我只要求你把戲拍好,你把自己餓死了跟我有什麽關系?

張凱行忽然砸了一下嘴。

這倆人有點意思。

“你怎麽不早飯啊。”江橋壓低聲音問道。

唐修舀粥的勺子停頓了下,“不餓。”

江橋被噎回去,看他喝了一會粥,壓低聲音說,“其實我昨晚也沒怎麽睡。”

唐修沒說話。

“你是不是也沒睡啊?”

唐修放下勺子,挑眉看著江橋,黑眼仁還是很清亮,但比平時冷漠。“導演有什麽事要說嗎?”

他冷靜了一宿,要是江橋繼續對他避而遠之也就算了,可這家夥突然態度反轉又上來獻殷勤,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唐修有點壓不住火。

從理智上來講,他完全能理解江橋作為一個血肉凡人見到超自然現象後表現出的排斥。可他也不是如來佛,他也有情緒。

昨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時候他也想明白了。不管未集之魂跟江橋到底有沒有關系,這人在他心裏也許早就不是一個普通朋友了。至少他從前交過的那些朋友裏,沒人有這麽大能耐能讓他失眠。

他竟然還曾天真地以為江橋對他的喜歡之後會進化成一種很偉大的善魂。做夢吧,昨天這人走的時候可是一點情面都不留。

心裏的怒火一拱一拱,他氣得肝疼,很想用集魂幡悶死這個不開眼的小輩。萬年老祖宗,是你想招惹就招惹,想結束就結束的嗎?

唐修這樣想著,眼神愈加冰冷,“到底有事沒事?”

江橋頓了下,他還從來沒見過唐修發怒的樣子。他嘆口氣,移開視線。

“你別生氣啊,我昨晚回去後冷靜下來就猜到你可能會誤會了。”

大導演揉揉自己的頭發,感覺自己真的低聲下氣,伏低做小,一點導演的臉面都沒有。

“我昨晚上撞到頭又發現那玩意……整個人思路都是亂的。你一鎖門,我以為你看我發現了你的事,想要殺我滅口呢。”

唐修,“……”

“不信你想想看啊,你和我說的是什麽話啊,你說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沒有辦法了。”

“……”

江橋眼神覆雜地看著唐修,“所以我才急著走的,而且走的時候我也有點生氣,我心裏想著我對你這麽好,你不僅不知恩圖報,一發現你點什麽秘密居然就要殺我,這不是白眼狼是什麽?”

唐修,“……”

張凱行在遠處喊了一嗓子,“江導,你們幹什麽呢?到時間開拍了吧,唐修還沒吃完嗎?”

唐修長吸一口氣,把飯盒扣上,“行了,幹活吧。”

他剛站起身,江橋就伸手抓住了他胳膊,“你還生氣嗎?我解釋清楚了吧,要是不清楚……”

“導演。”唐修嘆口氣,有些無奈,“開工吧。”

大庭廣眾的,這麽多人看著,你還想幹什麽?

江橋松手了。

唐修把飯盒重新摞好往江橋面前一推,擡腳就往拍攝場地那邊走。他深呼吸一口,雖然還是好氣,但和之前不是一種氣法了。

昨晚上江橋表現反常確實是從他反鎖門後開始的。

誤會了。

就像是堵著的一塊大石頭突然被粉碎,唐修感覺心裏一下子透亮不少,他路過張凱行,張凱行問,“導演和你說什麽了?又威脅你演不好就拍到後半夜了?”

唐修腳步頓了一下。

“你怎麽了?”張凱行繞到唐修面前一看,他竟然在笑。

是那種有點無奈但也有點釋懷的笑。

“到底怎麽了啊?”

唐修搖搖頭,“沒事,就是你一說提醒了我。”

“提醒你什麽?”

唐修回頭往棚子那看了一眼,江橋還坐在剛才的位置,也在看著他,表情有點茫然。他輕輕嘆了口氣,“提醒了我,江橋這個人除了色厲內荏威脅幾句,好像確實也沒什麽別的出息。”

張凱行驚訝地啊了一聲,剛想說那咱倆認識的可能不是一個導演,唐修就擺擺手,“開工吧,別耽誤了大家。”

今天的戲拍的比昨天順利很多。張凱行感覺導演對他的要求並沒有突然拔高,也沒再給唐修某一鏡戲卡好幾條。不過今天的戲不涉及動作,唐修的文戲是很好的,本來昨天江橋也沒從文戲部分挑他什麽毛病。

這樣一想也算合情合理,但張凱行又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觀察了一天,直到晚上收工,江橋喊大家吃飯的時候他才一下子想明白是哪裏不對勁。

江導今天對唐修有一種小心翼翼的感覺。

就是那種——“這條拍得挺好的,這裏、那裏、和那裏,都特別特別好。但是有一個小細節可以再潤色一下,你覺得累嗎?累的話我們之後再說也行。”

雖然不是江橋的原話,但江橋一天都是那個意思。

張凱行越來越覺得懵,他心裏想著江橋不會是欠唐修的錢吧。

說起來,唐修從出道到現在一直不走尋常路,難道是什麽低調的資本大佬?

不遠處的桌子旁邊,欠錢的正指著四個盒飯問債主。

“要哪種?”

旁邊沒有人,江橋也不要臉了,“你挑兩個想吃的,咱倆一人一個,我把你想吃的菜留給你。”

唐修不吭聲,萬年老祖宗輕易不生氣,生起氣來就不是幾下能哄好的。

江橋突然想起來,用氣聲低聲問,“對了,你到底是什麽?你們這種……生物,有沒有什麽忌口的?桌上不會有你同類吧?”

唐修臉色更黑。

江橋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神色,心裏咯噔一聲,想著不會猜中了吧。

他盡可能有邏輯地想了想,“怪不得你酒量那麽大,演我這個本子還一點困難都沒有,你不會是什麽牛逼的九尾狐族……”

“我不是什麽動物化成了妖。”唐修終於出聲打斷某人漫無邊際的腦洞,擡起眼皮冷冰冰地看了江橋一眼,表情僵硬到凝固,一字一字道:“我能吃人飯。”

“啊……”江橋似乎松了口氣,“那你吃這個吧,這個裏有羊排和……”

“導演!”

不遠處一個男的突然跑過來,連跑帶喘的,是副導身邊的一個助理。江橋收回狗腿的神色,“怎麽了?”

助理往樓背後一指,“您快來吧,王禹和胡廣然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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